第116章 苏雨烟和顾知宴到苏黎世6(1 / 2)
“妈妈……”
苏雨烟突然开始不安地辗转,“风筝卡在樱花枝了……”
她的梦境撕开维度。
“爸爸再举高些——”
梦里的五岁小姑娘正骑在父亲肩头,母亲栗色羊毛开衫上沾着粉笔灰,草稿纸折的飞机载着微分方程掠过樱花枝头。
梦见祖父的书房里,四位科学家围着她解数学题时爽朗的笑声。
梦境突然被尖锐的刹车声扭曲成黑白胶片。
八岁的小雨烟在梦里赤脚奔跑。
青石板路上的银杏叶扎进脚心,黑伞边缘滴落的雨水将丧服染得更深。
有人往她手心塞了块檀香木,抬头却只看见雪松色衬衫掠过殡仪馆转角的残影。
“不要……妈妈别走……”
苏雨烟在梦中抓住顾知宴手腕,泪水顺着血管流进袖口,像利马特河注入苏黎世湖。
梦境跳转至云顶澜庭水晶吊灯下。
沈瑶的钻戒反光刺痛视网膜,香槟塔倒影里无数张嘴在笑:“看啊,灰姑娘的脚在流血。”
苏雨烟低头看见月白旗袍变成八岁时的孝服,傅景烁的袖扣化作父亲棺木上的铆钉。
顾知宴触到她眼角的泪,温度灼得指尖发麻。
“顾总……”
睡梦中的呢喃让男人呼吸一滞。
她泪痕未干的脸庞泛起蔷薇色——
凌晨的樱花树在梦里簌簌摇落,男人右手无名指根部那道细疤贴上她手背,像封印疼痛的咒文。
顾知宴的喉结动了动,腕表心率提示震得他手腕发麻,紧贴车窗的肩胛骨已僵成黎曼曲面。
防弹车碾过减速带时,苏雨烟忽然轻笑:“……樱花开了。”
梦里的自己正往顾知宴领口别银杏胸针,男人喉结的淡白疤痕擦过她额头,惊飞了枝头的灰鸽。
月光漫过表盘时,顾知宴读懂了她的睡颜——
那些曾令他惊叹的碎裂琉璃般的幻影,不过是黎曼曲面外的虚像;而此刻潮水漫过胸腔的震颤,是两枚残缺函数在虚数轴上共振的永恒解。
当车停在酒店门口时,月光游走在顾知宴悬停的指尖,最终化作一片羽毛的重量,停驻在她泛红的眼尾。
苏雨烟在梦中扬起唇角,如同倦鸟归巢时抖落的第一片暮雪,那抹笑意里藏着宿命的答案。
顾知宴屈指叩了叩隔板。
钟秘书降下车窗的瞬间,两名身着深蓝制服的女性医护已推着折叠轮椅静候在礼宾车旁。
真皮座椅的余温还未散去,顾知宴已退至三步外的阴影处。
他虚扶车门框的指尖泛起青白,看着医护将苏雨烟的发丝轻柔拢进羊绒披肩。
当轮椅安全带扣合声响起,他喉结滚过母亲当年被抬出变型车体的金属撕裂声。
廊灯将他们的影子拉成非欧几何模型,顾知宴始终保持着与轮椅1.8米的社交距离。
“停。”
他的德语指令惊醒了廊间声控灯。
他隔着医用橡胶手套调整她滑落的披肩。
露台的铃兰香随夜风潜入,顾知宴松开温莎结时,袖扣在栏杆上磕出轻响。
他凝视着隔壁露台飘动的窗帘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威士忌杯壁——
杯中冰块已融成母亲葬礼那日的雨滴形状。
“顾总,苏小姐的体征数据平稳。”
钟秘书将平板电脑递到恰到好处的距离,“房内温度恒定22c,湿度45%。需要通知医护撤出吗?”
他抬腕看了眼机械表:“留两名护理师值守走廊。”
声音裹着阿尔卑斯山风的冷意。
而两颗伤痕累累的心,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凌晨,终于找到了相同的频率。
第二天上午九点,晨光穿透会展中心的落地窗,在苏雨烟的西装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
她坐在后排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会议手册的边缘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前排中央那个挺拔的背影上。
顾知宴身着墨黑色西装,后颈的发际线修剪得一丝不苟。
阳光穿过他的发梢,在西装面料上勾勒出一道淡金色的轮廓。
“接下来有请——”
会议主持人的那些词汇在她耳中化作模糊的白噪音。
她盯着顾知宴右手无名指根部那道细疤——
昨夜梦里,这道伤痕曾贴着她手背,像某种古老的契约印记。
此刻,他正用那根手指轻叩座椅扶手。
茶歇铃响时,顾知宴转身的视线与她猝然相撞。
苏雨烟慌乱低头,发现笔记本上不知何时画满了樱花五瓣纹。
昨夜酒后的情绪,梦里的片段——
所有零碎的感受在此刻汇聚成一种微妙的认知:她与顾知宴之间,似乎早已超越了单纯的上下级或学术伙伴。
她抿了抿唇,心跳莫名加快。
茶歇时,苏雨烟站在落地窗前,望着窗外的染井吉野樱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,她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。
“昨晚睡得还好吗?”
顾知宴的声音低沉,递来一杯热茶。
她接过,指尖不经意与他相触,温度灼人。
“谢谢。”
她轻声说,目光落在他的袖口——
那里有一道极浅的褶皱,像是被人紧紧攥过。
顾知宴微微倾身,为她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尘埃。
这个动作让西装面料的雪松香蓦地浓郁,像昨夜他怀抱里的温度,克制又滚烫。
回到座位后,苏雨烟发现自己的笔记本上多了一行陌生的字迹:
“所有收敛序列都有界,但晨露蒸发的时间不是。”
字迹力透纸背,与春节苏城赵府家宴请柬上的如出一辙。
窗外,五月初的风掠过树梢,摇落一地碎光。
苏雨烟望着前排那个专注的背影,突然意识到——
有些距离,早在昨夜那个掌心相触时就被悄然改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