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0章 纸封之楼(1 / 2)
第210章纸封之楼
「有些门会引你前行,
有些门,只是为了让你一直走不出去。」
迷失者号的船灯最终彻底转为深红,一圈圈血色光晕在金属边缘扩散,如同梦之海归航前最后一缕夕照。
整艘幽灵船发出低沉的震颤,像一头沉睡巨兽即将翻身,将所有乘客轻轻摇醒,送还现实的海岸。
当众人再一次穿越那道雾封之门,空气骤然一变。
梦境的柔和不再,现实的锋利如刀刃斜斩而下——带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清醒感。
他们,回到了最初的四门房间。
那片熟悉却令人心悸的灰石地板,那面如神谕般沉默不语的古墙,
那三扇静默肃立的大门——无一改变,唯独那道曾通往“迷失者号”的水镜门,已彻底关闭。
门框空落落地嵌在墙中,没有裂纹、没有残痕,就像它从未存在过,仅是他们群体幻觉中的一场“潮间停靠”。
“结束了吗”穆思思站在门边,低声问,声音中藏着不愿启齿的希望。
“暂时。”司命站在门前,望着石面上那道未干的水痕——像梦境落地时残留的一滴泪。
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刻,一道熟悉的身影闯入所有人的视野。
他站在那里,仍是那身灰蓝衣物、依旧寡淡平静的神情,仿佛时间在他身上静止。那人就是——许今宵。
“许今宵”维拉第一个反应过来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。
所有人这才意识到,这个安静得几乎像空气的男子,竟仍留在原地,一动未动。
他仿佛不曾见证过他们的离去,也不曾意识到他们的归来。
“你……还在这里”鲁道夫脱口而出,眼神中浮现一丝疑惑与复杂。
许今宵慢慢转头,轻轻点了点头:“……没走。”
“……你没走”艾琳难以置信地喃喃。
“我记得我说过,让他原地等。”司命走过去,拍拍他肩膀,语气平淡却意味不明,“你还挺听话的嘛。”
“我……不是听话。”许今宵声音如旧木箱中翻出的纸片,干涩而轻微,“我……不敢走。”
一句话,让空气再度沉寂。
那不是恐惧,也不是软弱,而是一种压抑在骨髓深处的自我封锁。
司命没有追问。
他只是淡淡地看了许今宵一眼,随后转头看向那三扇依旧封闭的大门。
左侧,是锈铁构造的重压门,斑驳、沉重,仿佛每一寸都封锁着某种压抑与苦痛;
中间,是一扇无底深渊般的黑门,黑得近乎吞噬目光,没有图腾,没有边界,只有黑暗;
右侧,是一扇雕刻着金阳图案的古铜门,图腾如火,门环如日轮,轻轻颤动时仿佛能听见光的低鸣。
“这次,我们去哪”穆思思下意识问,像一个学生在等待判决考场。
维拉走至门前,手指按在胸前的命纹星图上,闭眼凝神。卡牌浮起,金光微微震荡,仿佛她正在触碰某种规则的边界。
片刻后,她睁开眼,平静却坚定地开口:“中间这扇,太阳门。”
“你确定”庄夜歌在后方问道。
“不能确定。”维拉轻声回答,“但我‘感知’到,它是三者中最接近‘规则化’结构的一扇——我们能理解的结构。”
“那我们不能拖。”司命道,“若这一轮我们再放弃主动,那疯子就会重新掌握叙事权。”
“合理。”庄夜歌颔首,“提前进入节点,是我们目前唯一的选择。”
没有人再反对。
司命走上前,抬手触碰太阳门门环。
那门环极热,一缕缕金芒自缝隙中浮出,灼灼如炽日——可这不是火的热,而是空间的律动本身在回应。
咔哒——
门锁自动旋转。
一圈圈古老符文亮起,太阳图案在门上旋转半圈,仿佛一颗恒星在苏醒。
门后,是一片燃烧的光流——却不灼人。
那是由规则本身构筑的通道,如时间河道,如光脉如血。每一个符文构件都在低语:“欢迎进入,纸封之楼。”
司命回头:“准备好了”
门开,无声。
他们,一个接一个,踏入那流光编织的裂缝。
下一秒,门闭,世界切换。
纸封之楼的深夜幕布,在他们脚下悄然展开。
门后,是一片寂静的黑。
当众人穿越那道仿佛被时间遗忘的门扉,脚下的世界瞬间变了模样。他们仿佛从一个漂浮的梦,跌入了一个早已塌陷的梦中梦。
脚下,是黑曜石铺就的冷硬地砖,边缘被岁月磨得微微发亮,每一块地砖之间缝隙狭窄,像是密语未吐的唇缝。
墙壁高耸入穹,表面漆黑剥落,露出斑驳的铜骨结构。
每一段裸露的铜管上,都布满了诡异的符文刻痕,仿佛整条走廊并非通道,而是一只古老生物的脊椎。
穹顶上,一排排铁枝吊灯从黑暗中垂挂而下。
灯光昏黄,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,每一次气流吹动,灯影便长长扭曲,拖成诡异的人影斜挂在墙角,就像幽魂在天板上窥探下方。
“……这地方……”王奕辰咽了口唾沫,环顾四周,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什么,“感觉像……鬼片里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密室。”
“不是鬼片。”维拉语气平静,脚步却悄然收紧,“是领域。”
而真正令人不安的——是走廊两侧那一幅幅悬挂着的油画。
共十二幅。
每幅画都描绘着一个人的半身肖像——但这些“人”看起来不太像人。
画中有身披金纹王袍的瘦长贵族,有面纱下露出裂口笑容的少女,
有盔甲下双瞳空洞的武者,还有双手合十、却无眼无口的“祈祷者”。
每一张嘴,都被一张泛黄纸条封住。
纸上绘着盘旋的红线印记,如虫似咒,仿佛是一口吞不出的诡异语言。
“这些是……”藤宫澄低声问,声音发颤。
“纸封者。”庄夜歌沉声作答,眸光一寸寸在画像上移动,
“他们不是人,也不是鬼。他们是‘话语的残响’,是某种被迫沉默的意志。”
“他们在……看我们。”穆思思几乎是一口气憋着说完这句话。
她的话刚落下,一道无形的寒意便扫过所有人的后背。
因为他们看见了——画像中某几个“人”的眼珠微动了。
微不可察,却绝对不是视觉错觉。
“我们来不及闲聊了。”
司命忽然开口,他站在队伍中间,眼中闪着一丝从容不迫的光。
他手指向地上,“看看这个。”
鲁道夫顺着看去,只见地砖角落赫然有一道粉笔划过的白线标记——正是他们进入此地时,鲁道夫为避免迷路所画下。
“这不是……我们刚画的起点”穆思思瞪大了眼,“可我们才走五分钟!”
“不。”维拉轻声道,语气凝重,“不是我们回来了——是空间,在回旋折迭,把我们‘迭入’原点。”
“这不是单纯的迷宫。”庄夜歌缓缓开口,他抬头望向越来越清晰的画像,
“它是一个封印。封住了某种东西,也在筛选我们——谁,足够强到被允许‘听见’。”
“画像在清晰。”鲁道夫惊声,“它们越来越清楚了!”
“每多走一步,它们看得更清楚。”庄夜歌补充,“而我们……离它们也更近。”
“所以你们还建议走下去”王奕辰冷笑一声,“我们走五分钟回到原点,这地方根本是个无解圈套。”
“不是无解。”司命淡淡地说,“是我们还没选对‘看’的方式。”
“什么意思”穆思思急问。
“这些‘纸封者’,嘴被封住了,眼在动。”司命慢慢踱步,
“他们不能说话,只能看。但他们看得不是我们,而是我们走的‘路’。他们的注视,是我们行进路径的回音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他们记录我们每一步的‘选择’”鲁道夫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换句话说——”司命的声音低沉,却极具穿透力,“我们每一轮,走的不是走廊,而是它们‘设定好的叙事轨迹’。”
“不是我们行走形成了路线,而是路线形成了我们。”
“他们,是审判者。”维拉的声音如钟声落下,“也是剧作者。”
“而我们——只是他们笔下的对话泡泡。”
空气,静止了三秒。
然后,是吊灯晃动的咯吱声,仿佛整座空间也因为他们的识破而感到不安。
“不能分头。”庄夜歌再次确认,“除非你想成为他们笔下的‘番外篇’。”
“那怎么办”艾琳声音发抖,声音像被剧本本身压得低了几分,“我们这样走不出去,也不能停,一直被‘看着’……”
“我们——”司命轻轻一笑,眼神深处浮现出一丝幽幽寒光,“就让他们‘看个够’。”
“看我们,如何改写他们的剧本。”
就在此刻,一道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微妙的沉静。
“也许……我们不一定要听你的剧本。”
王奕辰站在众人后方,语调平缓,却透着按捺不住的锋利。他的眼神在火光下隐隐发亮,像是一颗尚未完全被粉碎的玻璃珠,脆弱,却倔强。
司命眯了眯眼,回头望向他。
“你想说什么”
王奕辰一步踏前,视线毫不退缩。
“你说不能分头,你说我们是被写好的剧中人。”
“可如果真是剧中人,为什么我们还会有‘意识到自己是角色’的觉悟”
“这意味着——”他加重了语气,“剧本是开放式的,我们可以选择,我们可以改写。”
“你说的没错,我们确实被盯上了。”王奕辰扫过那片看不见的天幕,“但如果我们始终走在他们想看的主线路里,那才是顺从。”
“而我想试试——跳出这条线。”
这番话让众人一瞬沉默。
“你想试什么”司命语气不变,但音调里已隐约有了一丝危险的冷意。
“看那边,”王奕辰抬手,指向右侧走廊尽头的黑色岔道,“那里出现过不止一次,但每次你都跳过,理由是‘不在镜像结构里’。”
“可也正因为不在镜像里,说不定它才是整个构造的‘注解’。”
“我想去看看。”
“你确定”庄夜歌低声道,“你知道,‘被看见’是一回事,但‘脱稿’——往往是另一回事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王奕辰一字一顿,“可我不甘心只当你们这台舞台剧里的背景板。”
“我们是谁的配角,我还得自己问过一遍。”
司命没有立刻回应,而是缓缓垂下眼帘,像是在思考什么。
这时,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插了进来。